不保证文中对话者的注释绝对正确
4
『自这颗星球上的不义者被驱逐殆尽已有13年……往昔的苦难时代作为回忆依然历历在目,直至如今也定有很多人的心灵深受创伤吧。我也不例外,失去了父亲以及许多邻人,这样的悲伤一刻也不曾忘记。
【资料图】
但这绝不是全部,也正因如此,我才想。想要守护着不了解那个时代的孩子们的笑容,将他们的未来延续下去是我们的责任。仅仅是安然入睡,沉溺于眼前的幸福,是无法建立真正和平的』
站在竞技场中心的罗可珊正向周围的观众们讲述着。虽然她的语气十分柔和,声音也不大,但利用强化的加护,就能够将她的演讲传遍王都一带。
『为此,诸位战士——他们继承了瓦尔赫兰大人的遗志,在外地持续进行着残酷的战斗。情况当然是很严峻的,虽然不能过于乐观,不过我可以这么说,目前正不断取得成果。我相信,大家的祈祷会成为力量,支持着前线的战士们』
该说她是能说会道、口若悬河吗。竞技场拥挤不堪,近十万人坐满了座位,真佩服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娓娓而谈。
虽说这样的工作很简单,却完全让人看不出紧张,这种上台演讲的胆量确实是很了不起的,罗可珊是某种大人物没错了。
然而自然也会有人吐槽其中的内容。听着她至今仍在继续的演讲,身旁的萨姆露可不禁失笑。
「听见了吗葵茵。那家伙,什么具体的细节都没透露啊」(萨姆露可)
「是啊,不过这也不是说谎。民众的思想能振奋我等是事实,而什么是成果就要看你怎么想了」(葵茵)
「虽然从总体上讲,与花言巧语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应该是唯一能称之为诚实的地方吧」(阿尔玛)
对于阿尔玛那句略带讽刺的台词,我无言的点了点头。
作为勇者坐于贵宾席,我等态度如何姑且不论,主办者罗可珊对满座的民众表现出了诚意,所以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正如萨姆露可指摘的那般,就算具体内容含糊不清,人们还是只会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总之,英雄祭的主旨是什么呢。对民众的感激之心和想要保护他们的想法是很重要的,只要其中不掺任何虚假就不会成为闹剧。因此,绝对不能是利己的伪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菲尔多西,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不过还是稍微控制一下吧。虽然没有说过这里需要微笑,但至少要去纠正一下你那可怕的表情吧」(阿尔玛)
「……啊啊,我明白」(菲尔多西)
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菲尔先生,至今都还无法割舍。他对阿尔玛的提醒颔首示意,但眉间紧紧的皱纹依然没有变化。他那怀揣着满心怒火的视线投向罗可珊。
我能理解他对“成果”这种话的反应。虽然知道迁怒于罗可珊是不合常理的,但无法抹去的后悔与罪恶感仍在菲尔先生心中不断翻腾,难以忘怀。可以说,他真正无法原谅的其实是自己吧。
摩里卡……他至今还不断地向被自己杀死的少女,向她的已故亡魂道歉。
回归圣王领之后,期待着他能通过民众的笑容来转换一下心情,但实际情况是,不仅没有得到治愈,反而更加糟糕了。倒不如说,搁置一段时间的结果,就是问题变得愈发严重起来。
“不要太过在意了葵茵。说到底,这是需要菲尔自己去解决的问题。我们只能袖手旁观”(萨姆露可)
“是这样啊……这也是我脑海里的想法”(葵茵)
听了萨姆露可的念话,我轻轻地叹息一声。虽然无法为痛苦的菲尔先生做些什么而感到难过,但我也能理解他不想听见任何安慰的话语。
『——而这一次,有着与魔王进行死斗,漂亮地击退魔王的勇者。虽然遗憾未能达成讨灭,但这一伟大的战功并没有改变。他们就是瓦尔赫兰的再世——大家,现在请热烈地鼓掌』
罗可珊敦促着,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对于这地动山摇的雷动欢呼声,只有祖尔宛堂堂正正、扬扬得意地回应着。
菲尔先生仍然紧绷着脸,而我、阿尔玛和萨姆露可则强颜欢笑。“击退”是一回事,我明白罗可珊的立场和意图,但我们能否安然处之就是另一回事了。像祖尔宛那样的厚颜无耻,对我们来说还是太难了。
『勇者的传说不会落幕。只要大家心怀对和平的祈祷,奇迹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因此,请大家发誓不要熄灭希望之灯。这样的想法,一定会成为比什么都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吧』
不论我们作何感想,罗可珊的讲话即将迎来总结。也就是说这种令人不爽的处境似乎会告一段落,但这件事情好像还有些无法理解的部分,接下来应该还有后续吧。
「真是奇怪啊。我还以为我们要和所有人来一场淘汰赛呢」(萨姆露可)
「请不要说傻话。我可不想做那样的事」(葵茵)
一边告诫着悠闲的萨姆露可,一边想着近乎同样的事情。从常识考虑,我认为竞技场的主要目的是“向民众展现勇者的武威”,而原本后祭的主要目的就是“胜利的约定”。就像前祭的主角是少男少女们,在后祭中,主角通常由曾奋战过【历战】的战士来担任。
目前,我们这些坐在贵宾席上的人,与他们受到的待遇完全相同,但从广义上说,我们和普通观众没有任何区别。可以说,不是处于战斗方的立场。
「尽管如此,但毕竟这里是竞技场。肯定策划了要见血的节目吧。以你的直觉怎么看,祖尔宛」(葵茵)
「别把我当便利道具啊。我的嗅觉仅限于不义者,这种情况可不在我专业范围内」(祖尔宛)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祖尔宛的眼睛像孩童一样闪耀着。他的意识还是很难读懂,不过在他看来一定很有趣。
以祖尔宛的期待感来讲,总的来说好坏参半吧,对此确实积累了相当的经验。
「只是用排除法排除了一下。现在谁不在这里啊」
祖尔宛合理的言论,可气地击中了要害。
『他就是现在圣王领中,以最高的战功被夸耀为战士中的战士。
我来介绍一下,他就是——玛格萨里翁!』
「……啧」
听见那个名字,屏住呼吸的不仅是我。阿尔玛、萨姆露可、菲尔先生,除却祖尔宛外都惊愕地注视着竞技场。
的确,以排除法来考虑的话,剩下的只有他一个人,但我觉得那个玛格萨里翁不可能同意在这种竞技场上出风头。
然而我的眼睛却捕捉到了自大门对面出现的黑骑士的身影。从外表来看不言自明,而在内心不断翻腾、充满着怨恨的愤怒之火,一定是他本人没错,我明白他并非伪物。
『大家也有人知道吧,玛格萨里翁是勇者瓦尔赫兰大人的弟弟。请不吝称赞他那继承已故伟大兄长的遗志,为正义而大步迈进的献身。让我们再次为他鼓掌』
「不可能吧……」
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的是阿尔玛。对在这之中与他交往最久的她来说,足以称得上是难以信服的状况吧。
勇者的弟弟。伟大的兄长。我只能认为所有为了正义的抱怨都是在踩超大的地雷。玛格萨里翁对瓦尔赫兰大人抱有怎样的情感已经超越了想象的范围,而他绝不可能通情达理地告知他人。
事实上,就连这里也能看见他散发的浓浓杀意。朝向罗可珊、观众们,发泄着与面对魔将时毫无二致的凶念。
即便如此他却毫无动静。本该无视在场氛围的玛格萨里翁,将自己怒火中烧的模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像是在做噩梦一样,极端不寻常。
「果然不出所料啊,哪怕是他也不可能用一个眼神让这么多人闭嘴。真是普通……哼,有点让人失望啊」
不是很高兴地说了出来,祖尔宛哼了一声。不论他有多少随心所欲的言论,单看事实就是那样。
平时,无论多么迟钝的人都能从玛格萨里翁的身上察觉到一丝危险,但挤满竞技场的10万民众却显得不太清醒,无法理解现在如履薄冰的情况。在罗可珊的敦促下,他们欢呼着“新的勇者”到来。
换个角度看,就是玛格萨里翁被这么多人包围着,却无法得到众人的理解。
我觉得那是,非常悲哀的事情。
「哎呀,那家伙在这里的对手可不是众多的百姓(路人)。应该是他大哥的幻影吧,那可真是大敌啊」(祖尔宛)
「你觉得玛格萨里翁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挑战瓦尔赫兰大人的威望? 根据是?」(阿尔玛)
「直觉啊直觉。我回应你只是因为你这么说,所以别跟我争论了阿尔玛」(祖尔宛)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那原来是,幻影啊」(阿尔玛)
勇者就是这样的概念。向遵奉着 “大家”这种概念的存在发起的挑战。如果这是玛格萨里翁的打算,那确实可以理解。【单体的勇者→群体的大家,在瓦尔赫兰前没人会想到群体之善出现强大个体】
不只是他,对我们来说,瓦尔赫兰大人犹如一堵高墙,我们绝不能止步于崇拜。极端点说,对民众需要英雄祭的情况感到满足是不行的。活在当下的我等,若非真正意义上的主角,想必胜利一定是遥不可及的吧。【作为战士,不能只是崇拜难以达成的事迹。需要英雄祭=需要有人扮演瓦尔赫兰。沉浸在虚假的光辉中=沉迷当演员】
可是——
「你想说玛格萨里翁每年都会观看祭典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虽然现在还没有解开疑惑,不过勉强接受也无妨」(阿尔玛)
「嗯,我也有些疑问」(葵茵)
对手是谁呢。
如果没有物理上的对战者就没有竞技场存在的意义。玛格萨里翁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他的对手是适合成为瓦尔赫兰大人幻影的人吧……
「我说过了吧,用排除法好好想想」
面对吞咽唾液的我们,惊讶的祖尔宛哑然失笑。同时,罗可珊也告知了他们的名字。
『若要论谁能衡量勇者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请大家都起身。我等所有义者的盟主——圣王西里欧斯大人驾临』
欢呼声比之前大了数倍,甚至可以称为疯狂的欢呼声。但与此相比之下,我们张口结舌,呆滞在原地。
明白了。不需要祖尔宛和罗可珊来解释,唯一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就是西里欧斯大人。
可以说这是新老勇者的对决。那样的话,战斗双方若没有深入了解过瓦尔赫兰大人就无法成立这样的对决。
这是过于浅显的道理,正因如此,才是无法摆脱“不可能”这种感觉的原因。
「太蠢了……」
发出类似喘气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字眼的是菲尔先生。接着是萨姆露可,用近乎恐惧的表情环视着我们,质问道。
「喂,能让他们这么做吗。不用去阻止吗」
与玛格萨里翁进行模拟战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他很认真,出现在那里的西里欧斯大人也同样如此。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若圣王领的盟主与战士中的王牌相互残杀,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在想什么啊罗可珊。而且,为什么他们两个会接受这样的情况。
『瓦尔赫兰大人的故事,是在少年时与西里欧斯大人于御前以剑相交才得以起始。现在已无须赘述这段历史,亦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伟大传说的序章。但是——』
西里欧斯大人拔出剑。作为回应,玛格萨里翁也举起了那把浑身血锈的大剑。
『我等当中任何一人,都不曾知晓当时的光辉。无法真正地共享那些曾在睡前故事中听说的辉荣相遇,高贵梦想自此奔走的美好之时。因此现在,是时候再现王与勇者所编织的至高传说,成为新传说的见证者吧。
为了抵达无人哭泣的彼方,遍在之善欢欣跃动。
为了见证那宛若自童话中走出的,奇迹的实现』
在神圣的沃胡·马纳之翼上——这句话像是信号一般,两人朝着彼此飞驰。
『未来(将来)的目标是完美无缺的大团圆。它一定是存在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5
激烈交战的冲击震撼着整个竞技场。迎面拼剑的西里欧斯和玛格萨里翁全神贯注。不曾踌躇,只想夺取对方的性命,也从未考虑过这是表演性战斗。
然而观众的热情却只增不减。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与武道的恐怖无缘,无法区分比赛和死斗是理所当然的,但作为义者来讲,就有些欠缺谨慎了。
为生者的互相残杀所震撼,为死亡的概念所吸引确实是人的一面。但对此心怀羞愧的也是人,这就是善的自尊。
就算如此,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恐怕也是受到了舞者的影响吧。新勇者与圣王的非日常厮杀,将民众诱入幻想之中。坦白来说,这样的祭典并不多见,足以让他们在两人的奋战之姿上看见瓦尔赫兰的传说。
现在谁也不知道,是该将之作为自然的法则接纳呢,还是认定为异常的扭曲,对此做出否定呢。
亦或者是,双方都会为获得答案而斗争到底。
「王啊,之后就任凭您的意思行事吧。作为臣子的我将会见证这一切」
导演了这个场面的罗可珊,就这样静静地说着,随之退场。现在场上只剩下西里欧斯和玛格萨里翁两人。
两人在竞技场中央不断激烈战斗着,互相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不曾出现动摇。与周遭的兴奋相比,这是能令人联想到一卷绘画的静谧光景。流露出某种庄严,哪怕这种状态能持续一天一夜也会不感到惊奇吧。
但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
就体力而言还是玛格萨里翁更具优势。年近50的西里欧斯无法永远抑制凶暴黑骑士的活力。每一次承受剑势都会使得身躯倾斜,尔后就会对重心偏移之处进一步施加压力。
照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剑劈成两半吧。如此思考的瞬间,西里欧斯的剑轻松地滑了过去。没有承受玛格萨里翁的力量,而是利用它来转动着整个身体,仅在一个瞬间就抓住了他的脊背。
所有充当观众在旁观看的战士们都瞠目结舌。西里欧斯的动作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没有超出基础的范畴。
若要与远超人类的魔将进行纯粹力量上的比拼,要掌握一定程度的柔术乃是常识。故此,他们也可能使过西里欧斯刚刚所展现的技术。
但要以同样的精确度将之复现恐怕是不可能的。初看没什么奇怪的基础动作却展现出恐怖的简练,毫无破绽可言,绝对的精确。
就是因为这正确到过于理想,反而凸显出某种异端的流丽。有句俗话叫照本宣科。但如果真有人这么做,就会知道无论是谁也学不来。
「你还是那副愚笨的样子。没有变过啊,你」
圣王西里欧斯——曾是勇者之友的男人,骤然横挥出一道干净澄澈的剑光。无论是此技的起手,还是其迹象,都无法被感知的臻至完美的一闪。
直到剑刃即将切入自己的头颅,玛格萨里翁才刚好避开。就像整个身体都被推倒,在地面上翻滚着,他以一种与西里欧斯的优雅形成鲜明对比的粗鄙动作来拉开距离,随即卷起粉尘意图封堵追击者的视线。
这是不顾形象的野兽行径,对此嗤之以鼻的观众不在少数。然而对黑骑士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
玛格萨里翁的行动,无论何时都与攻击紧密关联。
「攻击强化(萨姆)、飞行(佛拉瓦奇)——撕裂疾走(卡曼杰[注1])」
自上而下挥斩的剑尖生出一道黑色冲击波。受飞行加护之助,有如离弦之箭的斩击,以断头台落刃之势袭向西里欧斯。
飞越烟幕而至的死亡之风,是足以称为威胁的杀人剑。加之,还有更为严重的问题。
这里的舞台并非荒野,也非战场。这里是有着10万民众聚集的竞技场,使用这样的技能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能够确定的是,如果进行回避就会引发大惨案。倘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作为圣王,应该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西里欧斯的命运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真是这样吗,说到底,也只是以他人的眼光来看罢了。
「别做傻事了」
面对轰鸣着逐渐逼近的剑气,王只是拨转剑尖对准它。这是看似漫不经心的简单动作,但正是如此,黑色的刃风在西里欧斯面前被斩为两半,化作雾气消散。就像清晨的和煦日光净化了夜晚的深沉黑暗。
「你以为我是谁。拿出你自己的力量来」
授予所有战士的星灵之羽,都是由他来分配的。因此,想要让加护失效就再简单不过了,若是他动真格的话甚至能够强制没收羽毛。
换句话说,玛格萨里翁擅长的战法对西里欧斯毫无作用。
「难道你,没有羽毛就什么都做不到吗。还是说,用借来的力量当无赖才是你的道路?」
被圣王淡然编织而成的话语,并未热情到能够称为挑衅的地步。然而却有一种奇怪的沉重,伴随着不容忽视的压力在场地上发生共鸣。
「我不会说求你原谅。只是想洗刷你的耻辱。
作为瓦尔赫兰的友人」
「别废话了」
那个瞬间——
玛格萨里翁流露出的究竟为何。他的神情被头盔所遮掩,无法看见,然而渗出的情绪波涛是如此的凄厉……
或许是喜悦……应该是这样吧。
「听见了兄长的心跳声」
随着自大地深处攀爬而上的一声咆哮,世界就此发生改变,这声音既像噬心刻骨的诅咒,也像是前来索命的冤魂。
既非加护亦非戒律,而是偏离此世法则,可以说是畸形扭曲的何物。
以玛格萨里翁为中心,宇宙的法则转为无序、错乱、沸腾的状态。
在扭曲常识这一点上接近于我力。然而,其“深度”无法以这样的层次来概括,在那里翻腾着惊涛骇浪。有一点能够肯定,那就是,这属于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力量。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迄今为止从不把风险与伦理挂在嘴边的玛格萨里翁一次也没有使用过。别说控制了,就连随意发动都不可能,这样来看才是正确的。
而现在,那个凶恶异能的枷锁被西里欧斯解开。当黑骑士摇摇晃晃地将右手向前伸出时,令人难以置信的现象发生了。
「———啧」
西里欧斯被玛格萨里翁拖拽过去。不,仿佛是将他们分隔开来的空间消失了。
而且,如果那是真的话……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吧」
瞬间就被打乱距离的西里欧斯,没有犯蠢到与这被释放出来的一击进行正面碰撞。与先前的攻守之势正好相反,圣王以翻滚躲避着这次的攻击。
不过这也没能成功逃掉。随着玛格萨里翁挥出的剑光,空间再次消失。因此,距离失去了意义,紧接着就发生了一连串古怪的瞬间移动。
形状近似正圆的竞技场,由于其部分空间消失而颠倒错乱。不仅仅是竞技场,还有城市、国家、大陆——
随后,就连星辰也被玛格萨里翁的斩击削去。
他正在弑杀整个宇宙(世界)。虽然仅在剑能触及的范围之内,规模很小,然毋庸置疑,此刻被其灭尽的正是森罗万象。
其原因和因果尚不明确。但这无法防御的魔剑,是无法着手应对的究极毁灭。那是处于超越人智领域,或许要称之为御业【神之伟业】的何物吧。
尽管如此,西里欧斯却——
「真是可悲啊」
这一次,他没有躲避,而是选择持剑正面迎接玛格萨里翁的斩击。倘若认为这是荒谬便选择放弃,那终究只是怠慢罢了。
如果有人能抵达“那里”,就说明对他人而言,并非是不可能之事。西里欧斯也是不知何为停止的男人。
「位于无穷彼方之人,我只承认瓦尔赫兰。但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将之反弹回转,随即就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西里欧斯的剑依旧清冽地挥舞着,但并没有引发类似于玛格萨里翁的异常事端。
不对,真的是这样吗。
至少,玛格萨里翁攻势的凶险程度是有目共睹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毁灭世界,直到现在,竞技场还在咯吱作响着,呈现一副不堪扭曲之态。
虽说如此,却无人心生畏怖。观众们不仅没有前去避难,更没有发出悲鸣,甚至还在为这触目所及的死斗不断地送上欢呼。
哪怕是随大流也该有个限度吧。于是,自最初就显得异常神秘的狂热之情终于得到了答案。
不顾自己与他人的性命,只是迷醉于此而不知羞耻的人们。这也是超越法理的异常,扭曲着世界的法则(形态)。
如果那个的根源是西里欧斯的话……
「我们都是赝品。同样追逐着瓦尔赫兰的影子,丑陋地匍匐前进。结果竟能模仿到这种程度,像这样有什么好骄傲的」
王的一闪于刹那一现,赤红的血液溅洒在空中。被斩裂肩膀的玛格萨里翁亦跃出,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峙着。
在这无视周围一切狂热的空间中,曾是勇者友人的男人,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容。
「战士之中,有人赞誉你为真正的践行真我者,那实在是太愚蠢了,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能够体谅你,玛格萨里翁。这种恐怖,就像是被疯狂的母亲拥抱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他的祈祷持续侵蚀着圣王领。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也蕴含着深沉怒火的霸道,在这土地上蠕动、蔓延开来。
「虽然是丑陋扭曲之物,却已快偏离正理。那么毫无疑问,没有理由会落后于那些盲从真我的家伙们。那为什么你会让杀人鬼逃走。我又为什么仍然无法替友人报仇」
对于这个问题,玛格萨里翁保持沉默,没有予以回应。但西里欧斯没有在意这点,继续说着。
正因为是认识同一个男人,背负着同样的业力,暴露出同样丑态的同道中人,才相信对方有着超越逻辑的共同想法。
「真是惭愧啊,玛格萨里翁。你至今还在后悔,我也没有抹去我的耻辱。半途而废的我等,若不能就此了结,就无法超越狂母的诅咒。像这种比儿戏还差劲的杂技,无法自由地操纵,就是最好的佐证」
「该怎么做——」(西里欧斯)
两个男人挥剑再次发起猛烈的突击,短兵相接。为了回应西里欧斯的肺腑之言,玛格萨里翁终于开口。
「你他妈又能做些什么。就像你这种捧起兄长,一边可怜他一边醉生梦死的家伙吗」(玛格萨里翁)
「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羞耻。啊……那时的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现在终于明白了。令人唾弃的渣滓,即使充作猪饲料也不够格。像我这样的昏君治下,注定会诞生腐朽的统治。所以——」
用力将剑抵入,平静得令人不寒而栗的西里欧斯诉说着。
「我要成为毫无羞耻之人。将自己这个赝作的丑陋之处追究到底,创造出无惭无愧的世界」
「————」
「我来洗刷你的耻辱。让瓦尔赫兰复活」
圣王心怀的理想(梦想)核心,与玛格萨里翁的诅咒碰撞之时,如皮影戏一般浮现的愿望轮廓,的确是狂人的梦想。
勇者已是无法回归之人,是无法挽回的过去。他们两个人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比谁都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若是因爱而恸哭尚且可以理解。无论有多么疯狂,如果只是渴望失去的温暖,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此刻他们所共有的感情,绝非是那个层面上的东西。
散发着不祥、壮烈、惨不忍睹的血腥味。
「所以要服从你?」
「人尽其才。你驱散愚昧之人,我来布置舞台。终于具备了条件,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和你谈谈」
「…………」
「你之所以应邀来到这里,就是想看清我吧。难道不是因为你有预兆吗?」
「…………」
「回答我,玛格萨里翁,我也是你的哥哥」
虽然王的话语中透露着平淡,却不允许对方有任何的逃避行为,凶战士暂时保持沉默……
「……没错」
他低声说着,抽剑转身。虽然那谜一样的扭曲已经消失,但玛格萨里翁也以不逊于这种压力的气势来回应他。
「本来我就只知道杀人。只想将渣滓一扫而空而已。要是你的无惭(世界)惹怒了我,我也会杀了你,西里欧斯」
「无碍。我的性命无关紧要。这一切都是献给友人的无惭(誓言)、奇迹」
于是,西里欧斯也转身离去。观众对这唐突的结束稍显疑惑,但不久便爆发出阵阵掌声,随后又化作雷鸣般的喝彩声。
欢呼声涌入无人的竞技场内,就像是被压抑的暴风雨,不断地回荡在场地之中。
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这一天,在这里发生的事件,其意义,任何人都没能正确地理解。
◇ ◇ ◇
「呜啊——喂,太好了,终于顺利结束了」(萨姆露可)
「是啊……但也感觉有些折寿」(葵茵)
学着萨姆露可,我也松了口气。玛格萨里翁使用星灵加护的时候真的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后就进行了真正的剑术对决,这真是帮大忙了。虽然结局过于仓促,令人费解,但真要有一方死去也会让人困扰,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但是,西里欧斯大叔也很强啊。稍微有些吃惊了」(萨姆露可)
「这是当然的啦。他可是瓦尔赫兰大人的盟友哦? 他一定经历了许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修罗场」(菲尔多西)
即便是以惊讶的口吻说着的菲尔先生,也在心中拍着胸口。当然,就算是我,对这个事实也是会感到惊讶的。
虽然我曾听说过西里欧斯大人是一流的武人,但也不再年轻,应该是很久没上过前线了。然而却能将技艺维持在那样的纯熟水平,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我对那样的克己心由衷地感到敬佩。
但是,唯独那件事,有着让人在意的地方。
「玛格萨里翁也太不像话了。看见圣王大人的强大的吓得发抖,就不像以前那样,白白挨打」(萨姆露可)
「我不这么认为。相反,以我来看,应该是西里欧斯大人被玛格萨里翁牵着鼻子走。事实上,西里欧斯大人完全是想杀他。这显然不像是他的作风」(菲尔多西)
「是这样吗? 圣王大人也是人,他难道不是一直在生玛格萨里翁的气吗?」(萨姆露可)
「西里欧斯大人还没有浅薄到因为这个理由而对部下动杀机。况且他也不是你」(菲尔多西)
「你在说什么啊,菲尔。每次都是这样,多余的废话就别说了啊你」(萨姆露可)
与其说是在讨论,不如说是在对骂,我不禁叹了口气。
正如二人所言,关于西里欧斯大人发起死斗的时间点,我确实感觉有些奇怪。有着如此水平的王,即便对决的对手是玛格萨里翁也能坚持到最后。
而且从思想上来说,严峻地穿行在荆棘之路上正是对西里欧斯大人的印象。他之所以登上擂台,根据萨姆露可的说法,他厌恶玛格萨里翁,但若让菲尔先生来说的话,则是顺势而为,说句实话,两边的说法都无法让我认同。
如果要问我它是什么的话,我无言可答。
「那是某种约定吧。为了不杀玛格萨里翁,所以才想杀了他」
突然,祖尔宛在旁侧说出了这句话。我们一时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不由得面面相觑。
「你在说什么呢?」
为了不杀人而携着杀意去战斗,这完全不符合逻辑,也是前后矛盾的地方。难道是什么新的谜语吗。即便要求他对此进行说明,祖尔宛也只是默默冷笑着,回避了这个问题。
着急的萨姆露可把目光转向阿尔玛,她以叹息回应着萨姆露可。
而其中的含义又是一个谜。
「你们知道玛格萨里翁在任何时候都会留着一根羽毛吗?」(阿尔玛)
「诶……?」
这些话语完全没有联系,我们更加困惑了。然而她和祖尔宛不一样,不是骗子,所以这一定有什么意义。
所以,尽管不明确其中蕴藏的真正含义,但也还是试着思考了阿尔玛的问题。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葵茵)
「在蕾莉那个时候,这家伙也留下了羽毛吧」(萨姆露可)
就像萨姆露可说的那样,的确,当时的玛格萨里翁报告了羽毛用尽,但实际上并不是零。他没有与前来迎接的战士们一同回归,而是以自己的瞬间移动回到了圣王领。
他独来独往的行动模式一直持续到现在,在这之前都没有在意过,仔细想想应该是很奇怪的事情吧。难以想象在某些方面异常理性的玛格萨里翁会做出无意义的行为。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难道他有不能与多人同时瞬间移动的理由吗?」(葵茵)
「回答得很好。可能是玛格萨里翁不会与他人进行接触吧」(阿尔玛)
「准确来说,是除了互相残杀的接触行为」(阿尔玛)
听到那个回答的我们,一同瞪大双眼。
也就是说,他们所说的是至今还笼罩在谜团当中的玛格萨里翁……
「是戒律、吗……?」(葵茵)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不过我认为没错」(阿尔玛)
颔首的阿尔玛确信地如此断言,我突然感到某种伴随着恶寒的眩晕感向我袭来。
禁止除杀意以外的物理接触的戒律——玛格萨里翁若不想杀人,就无法接触他人,也不能接触除欲杀之人以外的对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明白了。若是需要相互接触才能发动的多人的瞬间移动等行为,要说提前沟通的话决计是不可能的。
「简而言之,要是有人拍他的肩头说辛苦了,他就会死。握手不行。拥抱也不行。与女人打情骂俏是不可能的。全都会违反戒律」(阿尔玛)
「所以,王是心怀杀意来面对他吗……」(葵茵)
在所负戒律的重量上,即便是承受着相当大风险的萨姆露可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吧。
倘若玛格萨里翁的戒律真是如此,那简直就像是传闻中的第三位魔王一样。其他所有人都是他的杀戮对象,同时也是想要杀死他的敌人。
止境乃是无人留存的杀戮之荒野。伫立于此的唯有他一人……
「……真是乱七八糟的束缚。背负着那样的戒律,又能得到什么回报啊」(萨姆露可)
「从我见到的来讲,杀意的总和会被转化为攻击力。也就是说对方的杀意越强,再加上自己的杀意,威力就会飙升。若是配合得当,就连杀人鬼(刽子手)的不死身也会被打破吧」(阿尔玛)
「就像是某种反击吧。根据场合的不同,甚至连对方的我力也能加以利用是吗?」(祖尔宛)
玛格萨里翁的老朋友们淡淡说着,是对他的生存方式没什么想法吗。当我无意间向他们投以责备的目光时,祖尔宛嗤笑着不发一言,阿尔玛却自嘲地叹息着,看向这边。
「我明白你的意思,葵茵。但正如你所知,戒律一旦确立就无法改变。既然玛格萨里翁决意如此,那就不是我等能否干涉的问题了」(阿尔玛)
「也许事实就像你说的那样吧……」(阿尔玛)
我为自己的嗫嚅感到羞愧,为无法条理清晰地反驳而懊恼。仔细想想也知道,或许阿尔玛的戒律也处于这种无法更改的程度,我想我还是太天真了。
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随后,祖尔宛又道出了令人出乎意料的话语。
「那家伙,一定还有其他的戒律」(祖尔宛)
「哈,这是真的?」(萨姆露可)
「骗人的吧……」(菲尔多西)
惊愕于这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冲击,我猛然起身,菲尔先生和萨姆露可也有所动摇。
并非每个人都有一个戒律,所以有复数戒律是可行的。然而却没有接二连三地出现模仿这种行为的人,据我所知是完全没有。
这是理所当然的逻辑。要遵守复数戒律条件就会更为严苛,相应的,违反戒律的惩罚也会变得更为严重。仅仅是丢掉性命是不够的,真我如此诉说着。
但,玛格萨里翁原本就背负着大家认为可谓是困难的束缚,在此基础上又对自己施加了何等过分的戒律呢。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果然只是推测吧。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一条戒律完全不能解释清楚」(阿尔玛)
「……那么,到底是多少?」(葵茵)
我惶恐地提问,阿尔玛在短暂的停顿后回应道。
「还有两个。又或许是三个」
「————」
这一次,我完全失语了。
最多有四条戒律? 而且,还要比不能接触更加严格?
真是太荒谬了。在这种状态下,连正常呼吸都不可能吧。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这就是为什么我看不腻……像是到下一个项目【event】了啊」(祖尔宛)
完全无视我的心情,就好像在说已经结束了一样,祖尔宛吹着口哨。陡然发现竞技场上出现了好几位少女,同时音乐以华丽的节奏播放着。
「噢噢,真可爱啊。那些孩子就是那个吧? 最近人气迅速上升的偶像组合。想拜托罗可珊帮我组织联谊会了」(祖尔宛)
「随你便吧,真是的」(阿尔玛)
阿尔玛被完全沉醉在音乐会,变成追星狂的祖尔宛吓了一跳。同样的,我们也疲惫地叹息着。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葵茵。要是你打算之后还想缠着玛格萨里翁,就做好心理准备吧。无论如何拼命,在他身边就是会危及性命」(阿尔玛)
「……是。我会铭记在心」
被浓重的失败感包围着,我悄然垂首。虽然玛格萨里翁总是把我一脚踢开,也不记得取得了怎样的进展,但我还想着总有一天能与他同行。
可彼此之间的厚壁障与深深的沟壑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虽说要我心怀觉悟,但我还是想知道究竟会是怎样的觉悟。
总有一天会被玛格萨里翁杀死的觉悟? 反之也许是杀掉对方的觉悟?
哪个都很讨厌。那样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摇了摇头,想驱散这不祥的未来景象,但我突然意识到了。
我想与玛格萨里翁有所联系,是自己的愿望?
既不是父亲大人的命令(Order),也不是基于对西里欧斯大人的忠心所承担的义务,那么就是我希望这样做吗?
「……真是笨蛋」
不知不觉间,我双手掩嘴。几乎要从膝盖上摔下来。
如果只用理性来衡量的话,我最优先考虑的应该是善的胜利。因此我追赶着、关心着、关注着像玛格萨里翁这样超出常规的男人。我想,了解他会有助于我解开奇迹的方程式。
当然,我至今还有那个想法。但,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自己的苦恼就无法解释了。
最重要的是使命才对。是他人的祈祷(命令)驱使着我。所以,只要能够紧握胜利,我死还是玛格萨里翁死都不重要。如果是被魔王创造出来的非人道具(葵茵),如果是将全身心奉献给善的战士,就应该知道自己只是兵卒。
然而我却执着于与玛格萨里翁同行的未来。对于如此危险野蛮又令人恐惧的男人,比起使命,却更想以个人私情与之相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打响了属于我个人的战斗。这样思考的话,猛地发现,一切都如此恐怖,随后又像寻求帮助般,我看向了阿尔玛。
她当然不知道我的感想如何了,因为她正用温柔的目光遥遥望着那些女孩们的歌舞表演。
「这些女孩们真美丽啊……真让人羡慕。虽然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就应该随着胜利消逝,但有时也会做做梦。假如在最后,有新世界的话」(阿尔玛)
「这是、什么意思呢…?」(葵茵)
「没什么,这些话只是我从西里欧斯大人那里现学现卖的罢了」(阿尔玛)
阿尔玛有些害羞地挠了挠脸颊,像舌头打结一样说道。
「目标是完美无缺的大团圆……刚才罗可珊那家伙也说过了吧? 在那里,显而易见的是,我们谁都不必得救。战斗结束之后,真我就失去了意义,自戒律中得到解脱……」(阿尔玛)
「阿尔玛,你这是……」(葵茵)
当她的意识流入至我的内心,有些话语让我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你是想救玛格萨里翁的吧」(葵茵)
「不,不是这样的……他有他的路,先前我也说过了吧,他人不应该涉入其中」(阿尔玛)
慌慌张张地摇头,阿尔玛眉目低垂,请别感到内疚。
因为我无声无息间被感动了。
「我觉得你是很美丽的人。祈祷,以及灵魂」(葵茵)
就她所说的新世界的概念。能怀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可能是肮脏的。
因为就在不久前,我还在苦恼着与玛格萨里翁的未来,几乎无法想象最为重要的战后。无法摆脱本能(Avesta)的世界观,不自觉地将胜利的具体场景视作异想天开。
我真是太不成器,太笨了。虽然很羞耻,双耳也烧得通红,但同时又感觉,仿若眼中鳞片脱落,如梦初醒。
目から鳞が落ちる:出自新约·使徒行传9:18,“扫罗的眼睛上,好像有鳞立刻掉下来,他就能看见,于是起来受了洗。”恍然大悟,顿悟觉醒,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若长久以来持续的争斗迎来结束,那这个世界一定能获得新生吧。不对,假如无法被改变的话那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延伸至彼处的乃是无人得见的地平线。
如果没有真我,也没有戒律,只要放弃杀意的话,想必他就能追求幸福吧。
「对于西里欧斯大人所追求的胜利,你是这样看的啊。正因为如此,你才献身于其中的吧,阿尔玛」(葵茵)
「……别读心吧。你有点变坏了」(阿尔玛)
她别扭地嘟囔着,拼命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这真是太可爱了,所以很抱歉地笑了。
「很抱歉说了这些。刚痊愈不久,我想我可能有些不适吧」(葵茵)
「喂,你在说什么啊」(萨姆露可)
我轻描淡写地回应着一直搭着肩膀的萨姆露可。
「不,没什么,只是阿尔玛有些不耐烦罢了——」(葵茵)
「葵茵! ——啊真是够了,不管是罗可珊还是你,做好觉悟吧」(阿尔玛)
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虽然龙骸星的任务尚未结束,不久之后就要重新回到他的土地上,但在此之前得罪那里的上司可不好。
不过就算我很害怕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可一想到自己注意到了新世界的概念便欣喜万分。我想,玛格萨里翁或许就是因为对西里欧斯有所期待才会退出吧。
因为他如果真的只是想着毁灭一切的凶剑,就应该在那里杀死王。但只要他没有那么做,那渴求鲜血就不是他的本性。
无论携着怎样的戒律,都能够得救。都是可以挽回的。
不,为了挽回他就必须赢得胜利。目标是完美无缺的大团圆——
「谢谢你,阿尔玛。多亏了你,让我的视野宽广许多」(葵茵)
我发自内心地向她道谢。
顺带一提,在英雄祭结束的那晚,竞技场的一部分坍塌了。虽说是匆忙施工的结果,但很高兴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6
「既然确认凯霍斯鲁回归了,那我就先行一步。尽管那家伙知道,但如果带着你们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那里,姐姐们会很生气吧。大概再等三天。之后在阿尔兹申克汇合」(阿尔玛)
一夜过后的下午,阿尔玛说着这些就返回了龙骸星。她被前来送行的罗可珊含泪拥抱,看起来很不舒服,不过也没有特别抱怨,就是这种复杂的心境吧。
我对罗可珊多少生出些芥蒂,不过我不认为竞技场上的事情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所以不打算把她当作责难对象。
但还是微妙地感到恼火,因为她在与王和玛格萨里翁的交流上毫无精神压力。老实说我有些嫉妒。
「啊——,我走了。好不容易关系变好」(阿尔玛)
「嗯,哎……是这样呢」(罗可珊)
刚才还那么害羞,结果一送走阿尔玛就显得若无其事。要是流泪是演的话还挺可爱,但就因为不是这样所以才很糟糕。
「总之,不用担心吧。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很好的套住凯霍斯鲁」(葵茵)
虽然我忍着头痛说出来,但也不是虚心假意。
就算最初的暗杀计划现在基本不可能实现了,不过阿尔玛对凯霍斯鲁采取的主动措施如今也已得到了证明。现在还有攻其弱点的余地,也被告知了有几项具体的计划。
「是啊。如果是阿尔玛的话,不管怎样的男人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罗可珊)
「是的。那这样吧,我有些事情需要解决,失礼了」(葵茵)
「哎,等一下,葵茵。我好寂寞ー」(罗可珊)
罗可珊絮叨了几句,像应付公式般敷衍了事便告辞了。她之所以袖手旁观是因为和父亲的命令(Order)有关,但现在我意识到这其中或许牵扯到了个人私情。
也就是说,这些几乎都是个人的情况。既然多少了解了玛格萨里翁所背负的黑暗,就无法抑制住这种心情。
我想,更深入地了解她。
「哟,怎么了葵茵。你是来搭讪的吗?」
就这样,我一路走到了目的地,与意外的人相见了。
「祖尔宛……为什么你」
在玛格萨里翁经常练习挥剑的森林门口,有个熟悉的轻浮男子正靠在树旁抽烟。一看就是闲得发慌的样子,我不禁这样想着,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去城内,而是在这偷懒。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疑惑,祖尔宛自嘲般地笑了笑。
「只是一个小小的契约罢了。我得尽量待在玛格萨里翁的身边。你找那家伙是有什么事吗?」
「嗯,姑且……」
「哼,我确实想说两句。被排除在龙骸星任务外的那家伙,不知道会干些什么事出来」
面对喋喋不休的他,我不知该作何反应。正如祖尔宛说的那样,玛格萨里翁被阿尔玛主导的打败凯霍斯鲁的计划排除在外。
由于她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任务的谋划变得更加复杂敏感。在这种情况下,没道理把突击和歼灭专用炸弹编入队伍。
但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听着祖尔宛的语气,很明显他是故意的,实际上我要做的事情和他不一样,而且被看穿的感觉怎么都不会让我觉得舒服。
加之,他口中的“契约”为何物? 虽然心怀疑问试着探究了一番,但依然很难读懂他的意识,无法窥见真相。
「别做没用的事情。如果你找玛格萨里翁有事,就赶紧去」
「…………」
「我不会打断,也不会监视你。当然,偷听也不会」
「……我明白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让路,我点了点头走进了森林。虽然很在意祖尔宛的态度,但他意义不明的态度与往常一样,让我去我就去吧。
无视掉从后背感受到的讨厌视线,我走进了森林的深处。结果没走几分钟便找到了目标人物。
那里只有一个人,默然地不断挥剑的玛格萨里翁。
「…………」
那么,从这里开始该怎么做呢。即使想当然的上前搭话也不会搭理我,所以应该像他一样练习吧。虽然这画面看起来愚蠢透顶,但我认为这可能会比较有效。
重要的是只要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就可以了,为此,只做些简单的模仿许是无济于事。若不能让玛格萨里翁感到惊讶的话,他肯定是不会搭理我的。
即使让人感到郁闷也没关系。就算真的被骂了又如何。既然不指望这个人能温柔对我,那我为什么要犹豫呢。
「什么事」
就在我踌躇满志之时,不由得气馁了。玛格萨里翁依然在挥剑,用冷冰冰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问你有什么事」
「啊,不,那个……」
应该说,这也是一种无理的行为吧。我心怀许多觉悟,但刹那之间就全被推翻了。
连头都不回,我行我素地做着自己事情的那道背影,突然变得讨厌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基本上都是在顺应他人的立场,而这次让我明白,不理解我意图的人到底是有多么讨厌。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能转身面对我吗」
「…………」
「玛格萨里翁」
又是无视。刚刚出其不意的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来装哑巴,真有意思。
我意识到我的血液直冲脑门,但又想不到有什么能平息它,所以我走向极端切入正题。
「我有话要说!」
「真是烦人的人偶」
于此同时,如飞禽尖锐鸣叫的风声响起。玛格萨里翁转身时一道剑光朝我横斩而来,将剑尖抵在我的喉咙上。
「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家伙。难道你们就只会妨碍我吗」
「妨碍?」
然而面对这直截了当的拒绝,我却显得格外平静。并非因为缠绕着杀意的剑闪而挫败了心气,恰恰相反。
头脑中充盈的怒火,反而使我冷静下来。我与他面对面,用冷静的声音反问。
「妨碍是什么? 对鲁莽无知的行为发出提醒? 对伤害民众的暴虐无道行为感到愤怒? 不考虑大家的心情,随心所欲行事的你就是正确的?」
「…………」
「这么快闭上嘴还真是卑劣懦弱。如果你说没有同伴或者树立层层心防就会很轻松,但你是优秀的义者吧。是真的不想接触他人吗?」
「嚯」
他依然将剑抵在我的喉咙上,歪了歪头。不可思议,就像是看到奇怪的生物一样,他继续问道。
「你知道我的戒律吗。谁告诉你的?」
「是阿尔玛。被你拯救的她一直看着你才注意到这一点吧。而你想要拯救,为了创造奇迹而痛苦的战斗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证明了不管你怎么拒绝,你都不是独自一人」
她说。看见在绝望之中不断挥舞着剑的年幼战士,她得到了再次振作的勇气。那么他的人生,就不再是他的了。
无论玛格萨里翁有何意图,都有从他的生存方式中获得光明的人,这是事实。
「将思想合一,连系希望的正是我等义者——」
将手搭在胸前,低声说着。
与曾经的瓦尔赫兰大人相比,也许既扭曲又不成熟,但玛格萨里翁有着创造奇迹的资质。
「我相信你无论背负着什么,都能与你的情感联系在一起。所以请敞开心扉吧——我们希望共享我们的想法,直到看见新世界的那一天,玛格萨里翁」
「…………」
对于我的倾诉,他默默收回了剑。长吁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了,但随后就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嘎吱嘎吱的金属碰撞声,不断摩擦着,颤抖不已。就像食肉甲虫咬牙切齿的乱舞之音,从眼前缠绕着黑骑士的铠甲上发出来。
玛格萨里翁——当我明白这一点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我脊背上流淌下来。
「阿尔玛」
他低声说着。对于不憎恨自己的那位青梅竹马,怀着诅咒。
「阿尔玛,阿尔玛——那个卖淫的怎么了」
「——―呜」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果然还是要杀了她吗」
「……你在说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不管是怎样的怪异之人和无赖,说到这里她的心情应该也能传达到对方吧。
阿尔玛是多么拼命地试图拯救你,咬紧牙关忍受屈辱。
而现在,你居然想杀了她?
「请收回你的话。我无法原谅你刚刚说的话」
「为什么? 那家伙想杀了我。杀回去才合理。……啊,你们这些家伙真是让人烦躁。连单纯的敌人都不如」
说完,玛格萨里翁的剑再次奔行。
这次不是点到为止。我向后一跳,避开了那把向我袭来,杀意明确的剑刃。
「请等一下——我不想和你战斗!」
我不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见你的。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幸福。
我想亲眼目睹完美无缺的大团圆。想和你在那片广袤的新天地里同行——
「不要这样,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啊。玛格萨里翁!」
「不明白的是你们」
他的猛然一击斩裂树木。于大地的轰鸣声中背负着摇曳不定的森冷黑暗,漆黑的战士发出了近似怨恨的大笑声。
「我做的只是发泄怒火。没有挽回的余地,仅仅是消遣啊」
实在是过于凄惨的自嘲,听着简直就像是不祥的声音。
「但却能听到兄长的声音。……哈哈哈,西里欧斯,西里欧斯! 真有意思啊你这个混蛋,你能做到的话就做给我看看。在这个没有什么确切实在的世界上!」
「玛格萨里翁,你……」
将他的凶气表现得淋漓尽致的话语和情感,我连其中的十分之一都无法理解。
但能肯定的说,他在想瓦尔赫兰大人。对他的死亡实在无地自容。
因为我的父亲杀死了大家的勇者——一切都无可奈何地破碎了。
「对不起……虽然道歉也不会让你高兴,但我能成为战士就是心怀为了对父亲的行为负责的觉悟。如果能完成那个使命,我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
「那就去死」
「但是现在——」
以毫厘之差躲过这一连串的剑光。即使他命令我在这里与他决斗,我也绝不理会这种指示。
打破戒律也无所谓了。无论受到怎样的惩罚都会死吗,我这么想着。
「再也不能简单的割舍了。因为大家的祈祷都在我的心中(这里),那里也明白了你的感情! 所以我不会让你杀死我,也不会让你被杀!」
因为,玛格萨里翁还没有越过那条最后的界线。我毫无防备地站着,用自己也会惊讶的平静声音说着。
「完成之前的任务后,我注意到一件事。你没有像凯霍斯鲁那样,夺走星灵的力量吧。如果你杀了沃胡·马纳,你就可以不受束缚地战斗了,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为什么你还要特意做这种不合理又麻烦的事情?」
「…………」
「答案是你是我的同伴(阿沙万)——一定是能成就勇者(奇迹)的人!」
「啰嗦的人偶」
『真是愚蠢的生物』
「——―呜!?」
突如其来响彻于天际的谜之声,令我抬头仰望着苍穹。瞬间忘记了与玛格萨里翁的纠葛,凝然愣住了,绝不仅是因为出人意料的闯入而吓一跳。
让人感觉到典雅的声音贯穿全身。潜藏其下的妄执与热情实在可怖。
『看到你们这些义者(垃圾)我就垂涎欲滴。不要呼吸。不要妄动。散落之际让我兴起的毁灭之花,才是下贱之身唯一被允许的作用』
这种战栗,这种威压感——酷似曾在龙骸星经历过一次的凯霍斯鲁的龙吟。
这种邪恶,这种绝望感——膨胀飞跃的我力密度,不亚于芙蕾德莉嘉。
「祖尔宛!」
为了消除倾泻于身的威胁压迫。被呼唤而来的枪手没有一如往常的轻佻——不是态度,而是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觉得这,比在场的什么都更不寻常。
「……真该死啊,执念也太深了。我还以为这种程度你根本追不上才是」
第一次见他呆呆站着,在风中喃喃自语的样子,但我确信,我是唯一一个不理解这种状况的人。
玛格萨里翁和祖尔宛都在一定程度上预想到了这一发展。如果是这件事的契约,说不定就是这个目的……
「这下糟糕了,那家伙是认真的吗」
祖尔宛抬头仰望,上空布满裂纹。仿佛自彼处开花结实,圣王领上空的裂纹被撬开,令人难以置信的巨大树木开始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
那是什么——在星球的大气层内,仿佛有另一颗星辰于此显现。
如鬼海星[注2]触角蠕动的树木后方,我看见了一张带着不净面具却美丽动人的女子面庞。
空气中夹杂着灼热的腐臭味。或许是,那个女人陷于情欲而陶醉的吐息。
『找到你了,祖尔宛。时隔十三年,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闭嘴,跟踪狂。这样就没办法了,到那边再开路!」
「啊,请稍等一下!」
利用飞行的加护,祖尔宛和玛格萨里翁笔直地飞向天空中的异常。我也立即追上了他们。
『这样啊,这样啊。你说会回到我身边吗。那太好了,真是难能可贵。作为奖励,对圣王领(垃圾)的处置就推迟吧』
伴随着嫣然哄笑,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引力。被不让逃走的强欲所纠缠,我们坠入了像女人的影子一般天空的裂缝之中。
「那个,到底是……!」
「玛什雅娜」
被吞入其中束手无策之时,祖尔宛低声说着。
带着不像他的焦躁,以及无法遮掩的寂寥怅然的念头。
「很久以前就分道扬镳了,是我的妹妹」
[注1]卡曼杰(Kamāngīr=Kamalgir=Jamālgīr):阿拉什的波斯名Āraŝ-e Kamāngīr
[注2]鬼海星: